渠县汉阙：古代建筑“活化石”

　　“阙”，《说文解字》解释为“门观”，是中国古代竖立在城市、宫殿、祠堂、庙宇、陵墓两旁或前面的标志性建筑，按照用途不同，分为城阙、宫阙、祠庙阙、陵墓阙等。汉代是“阙”的极盛时代，汉阙有石质“汉书”之称，是我国古代建筑的“活化石”，是汉代建筑留存至今的实物例证。在全国保存较好的30余处汉阙中，就有6处7座位于四川省达州市渠县的土溪镇，因而，渠县被誉为“中国汉阙之乡”。“西风残照，汉家陵阙”，古蜀大地上，汉家陵阙千年如昨，寂寞伫立在风雨飘摇与岁月磋磨中，容颜虽已沧桑，气宇仍旧轩昂。

　　沿着渠县新建成的乡间柏油路来到土溪镇，蒙蒙细雨中更显川东的山水苍茫。一路上，不断有指示牌告知两侧支路通向某某古阙。不足10公里的道路旁，密集地分布着冯焕阙、沈府君阙、王家坪无铭阙、蒲家湾无铭阙、赵家村东无铭阙、赵家村西无铭阙6处7座汉阙。初看这些汉阙，如同一座座年久失修的老屋，然细细看来，高挺的阙身上，朱雀翩翩起舞、青龙张牙舞爪，还有白虎口衔玉璧下的绶带直冲云霄，或优雅，或雄浑，或简约，或厚重，每一处古阙都散发着独特魅力。

　　顺着汉阙村那蜿蜒的乡间小道走下几级台阶，就到了冯焕阙所在的位置。步入新建的透明玻璃亭，便能近距离与这尊屹立近2000年的文物对视。冯焕阙跟另外几处渠县汉阙的结构形制基本相同，由阙基（阙座）、阙身、阙楼、阙顶四部分构成，原均为双阙且每阙都为子母阙，现子阙都已不复存在。阙基为厚实稳重的长方形整石，除蒲家湾无铭阙阙身由两石上下重叠外，另外几处的阙身都是整石立成，上小下大，收分明显，外观高大粗壮，因而牢靠且不易毁坏，整体风格体现了汉代建筑的雄浑厚重。冯焕阙现仅存东阙的主阙部分，高4.38米，是一座仿木结构建筑，以优雅飘逸的风格独立于世。细细观察，阙身的正面所刻的“故尚书侍郎河南京令”“豫州幽州刺史冯使君神道”两行铭文简洁飘逸。冯焕阙是渠县几处汉阙中唯一能判断确切建造年代和明确墓主的阙。阙主冯使君冯焕，即《后汉书 f冯绲列传》记载的东汉车骑将军冯绲的父亲，为东汉安帝时巴郡宕渠（其治所在今渠县三汇镇）人，卒于安帝永宁二年（公元121年，即建光元年），历任尚书侍郎及豫州、幽州刺史等职。他忠于汉室，骁勇多智，不畏权贵，既有赫赫战功，又有一生以“志欲去恶”为旨的高尚品格，为统一和巩固东汉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。由于冯焕为官刚正，他的政敌伪造诏书并赐欧刀，示意冯焕自裁。冯焕心灰意冷正欲举刀之时，其子冯绲挺身而出阻拦父亲，并指出诏书可能有假。冯焕虽上书自讼，但终病死狱中。安帝后来给冯焕平了反，并“赐钱十万，以子为郎中”，冯绲由此名闻天下。两父子的人生传奇，让后人景仰。

　　与冯焕阙相去几里，是汉阙中唯一的双阙幸存者沈府君阙。阙上显示年代和墓主人身份的铭文，不仅保存完好，而且字体较大，时至今日仍然清晰明了。左阙铭文“汉谒者北屯司马左都侯沈府君神道”，右阙铭文“汉新丰令交阯都尉沈府君神道”，书法独具匠心，不拘故常，为汉隶佳品，被康有为赞扬为“隶中之草”。其中的“沈”字，肆意运笔、飘逸淋漓，为世罕见。清渠县知县王椿源《沈府君神道碑亭记》上记载了唐代书论家张怀瓘赞其书法“腾飞杨波，自晋魏以来所能仿佛也”。我国著名书法家、书法理论家和书法教育家祝嘉也曾称道：“至蜀中沈府君阙、冯焕阙，几与真书无异，画势细长，如长江之水，万里浩荡，亦奇作也。”

　　在渠县6处汉阙中，除了东汉中期的冯焕阙、沈府君阙阙身刻有铭文，能明确其主人身份以外，建于东汉中晚期至西晋的赵家村东、西无铭阙和王家坪无铭阙、蒲家湾无铭阙，其主人已无从考证，可能是当时一般官吏或富人。而根据汉代律制，官爵至2000石以上的官吏才可以生前在门前立阙关，死后在墓前立墓阙。这些无铭阙的阙主逾制，反映了东汉中晚期国家动荡、统治力度下降带来的葬制上的变化。然而，几处无铭阙装饰艺术丝毫不逊色，特别是阙楼上雕刻的图案，琳琅满目尤为生动。阙楼是阙顶与阙身间的连接层，结构繁复，由枋子层、介石层、斗拱层、斗形方石层三至四层整石构成。枋子层纵横交错一般有二至三重，除冯焕阙外诸阙枋子正面正中刻辅首、四角雕刻负重力士。介石层为整石长方体，较枋子层和斗拱层薄，一般四周刻神灵异兽或云纹。赵家村东、西无铭阙及王家坪无铭阙比冯焕阙在斗栱层上多了斗形方石层，《四川文物地图集》称之为人物故事层。古人出行、拜谒、歌舞、百戏、狩猎等场景“跃然石上”，观之如临其境，给人以丰富的想象。

　　汉阙之美，为今天的人们呈现了超越时空的真实感和崇尚阳刚之美的大气磅礴。一幅幅画像，描绘的是我们所不了解的汉代人民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；一笔笔雕刻，讲述的是脍炙人口的历史故事和汉代人民对身后世界的向往。一个远去王朝的风俗信仰与美学追求，在汉阙上一演就是千年。以汉阙为代表的汉代传统建筑，既空静淡远，又恢宏大度，无言地散发着一种整体灵动、浪漫进取的文化精神。汉阙是先祖们伟大的杰作，是中华民族不朽的文化丰碑。

　　转自《四川政协报》2022年3月24日第4版

　　审核：雷虹；上传：陈涛